十月的河北天梯山,犹如打翻的调色盘。层层叠叠的梯田里,谷穗低垂的金黄与高粱摇曳的火红交织成壮观的丰收图景。晨光透过薄雾洒向山峦,露珠在饱满的玉米穗上闪烁如钻石,山风拂过时带起此起彼伏的沙沙声,仿佛大地在轻声吟唱丰收的赞歌。
这里的梯田依山势盘旋而上,最高处海拔近千米。农民们世代沿用“春种一缕谷,秋收万粒金”的古老农谚,在石头垒砌的田埂间精耕细作。此刻的田间地头,沉甸甸的谷穗压弯了秸秆,南瓜在藤蔓间露出橙黄圆润的身姿,核桃树梢挂满青皮包裹的果实,构成一幅立体生动的秋收长卷。
清晨五点半,65岁的王大爷已经带着镰刀走向梯田。他的身影在晨曦中拉得很长,布满老茧的手握住谷秆时,眼角漾开深深的笑纹。“今年雨水匀称,亩产能到800斤!”他边说边利落地捆扎谷束,动作熟练得如同演奏乐器。不远处,他的小孙女提着竹篮捡拾落穗,红扑扑的脸颊沾着草屑,稚嫩的童谣随着山风飘荡:“秋天到,谷穗笑,爷爷的扁担弯成桥……”
半山腰的打谷场上,脱粒机轰隆隆地运转。村民们用最传统的扬场方式,将谷粒抛向空中,秕谷被风吹向一侧,饱满的金色颗粒如雨落下。李大姐用头巾包住发丝,扬起木锨时哼起冀南小调,汗珠顺着黝黑的脖颈滑落,却在看到堆积如山的谷堆时笑出声来:“这些粮食够城里读书的娃吃整年哩!”
梯田边缘的果园里,苹果树缀满红彤彤的果实。赵家父子正架着梯子采摘,儿子在树梢高喊:“爹,这个比拳头还大!”树下的小狗围着装满苹果的竹筐打转,尾巴摇得像风车。山涧旁的柿子树下,老人们用特制的竹夹子摘取软柿,准备晾晒柿饼。
午后炊烟升起时,家家户户飘出新米的香气。王奶奶用刚碾的小米熬粥,金黄的米油在锅边泛起涟漪;张家媳妇正在灶台前烙栗子面饼,院子里堆着刚采收的山药和红薯。最热闹当属村中心的磨坊,石磨吱呀呀转动着,麦香混合着驴马的蹄声,构成最原始的丰收交响曲。
农历九月十五的丰收节,天梯山迎来最欢腾的时刻。晒谷场上铺开百米长的席宴,村民端出自酿的葡萄酒、现打的年糕、熏制的野兔肉。孩子们追逐着装满花生和枣子的竹筛,老人用苍劲的笔触在红纸上写下“五谷丰登”。
夜幕降临时,熊熊篝火映亮张张笑脸。82岁的刘爷爷敲响牛皮鼓,即兴编唱起丰收歌谣:“天梯山上台阶多,一阶一阶通银河,银河不装神仙酒,只装咱的金谷砣……”星空下的梯田如巨幅浮雕,每一捆庄稼都是大地的诗行,每粒果实都凝结着时光的重量。
天梯山的丰收不仅源于辛勤劳作,更蕴含生态智慧。村民在梯田边缘保留紫穗槐固土,用山泉水自流灌溉,田埂间隙种植的黄芩既防止水土流失又能入药。这种“藏粮于地”的古老智慧,让这片山地持续产出优质杂粮。
当城市游客举着手机拍摄金色梯田时,农科站的技术员正在讲解“坡改梯”的水保效益。天梯山的秋收场景正成为活态教材,展示着农耕文明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可能性。正如村委会门口对联所写:“梯田接云霞收尽天地灵气,汗水化金珠续写春秋文章”。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