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,我在埔里民宿的窗边呵出白气。手机显示武岭气温零下二度,这个数字让南方长大的我心跳加速。同行友人往背包里塞进最后一件羽绒服时,我突然想起童年第一次看见冰箱冷冻室结晶的激动——而今天,我要走向真正的冰雪王国。
登山车在雾中盘旋时,司机突然指着前方:「看,雪线!」只见柏油路面出现斑驳白痕,像谁打翻了糖罐子。全车人顿时骚动起来,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。 二、武岭的银白世界海拔3275米的武岭碑被冰凌包裹成水晶柱,原本褐色的山棱全线覆上奶油裱花般的积雪。我小心踩上步道,靴底碾压新雪的脆响像咬开焦糖布丁的瞬间。有个穿橙色羽绒服的男孩突然仰面倒下,在雪地划出完整的人形,他的笑声撞在山谷里荡出回音。
松枝承受不住积雪重量时,会突然扬起一阵钻石尘。我摘下手套触摸箭竹上的冰花,它们在手温中融化的速度,比眼泪滑落更快。
三、暗夜与破晓之间我们在观景台等到清晨五点半。漆黑的天幕逐渐透出靛蓝,雪地反而比天空更亮,像倒置的星河。当第一缕金光劈开奇莱山棱时,整个雪原开始燃烧——不是火的红,是千万面水晶镜折射的冷焰。
有个日本游客反复念叨「素晴らしい」,而我只是不断调整呼吸。在零下五度的空气里,每次吐纳都喷出小朵云彩,它们飘向云海与雪线交织的地平线,像我寄往天空的明信片。 四、雪融时分的感悟日出后雪地开始反光,墨镜下的世界褪去梦幻感,露出岩石尖锐的真相。下山时看见养护工人用铲子清除步道结冰,他们的眉睫挂霜,却对每个滑倒的游客伸出手。有个阿姨不断提醒:「小朋友不要跑,冰下面很滑哦!」
回程车上,发现保温杯里的热奶茶已凉,但指尖残留着触摸冰柱的刺痛感。手机相册里存着3275米的海拔计拍照,而记忆更深处的,是那片让我同时感到渺小与壮丽的雪白。
—— 记于2024年冬末,合欢山初雪后三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