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雾未散时,我立于白帝城头,脚下的长江在氤氲水汽中若隐若现。这座雄踞夔门之巅的古城,如同一位执卷沉思的老者,千年的波涛声是他永不停歇的吟诵。江风掠过残垣断壁,带来潮湿的泥土气息,也带来了李白“朝辞白帝彩云间”的琅琅余音。
“两岸猿声啼不住,轻舟已过万重山”诗仙的轻狂与洒脱,早已浸透每一块城砖
抚摸着斑驳的城墙,指尖触到的是历史的沟壑。公元223年,刘备在此托孤的悲怆似乎仍未消散。诸葛亮的《出师表》石刻在风雨中模糊了字迹,但“鞠躬尽瘁”的铮铮誓言,却随着江涛声穿越时空。导游指着一处夯土遗迹说:“这里曾是刘备的行宫,如今只剩野草萋萋。”
登临观星亭极目远眺,瞿塘峡的险峻尽收眼底。赤甲山与白盐山隔江对峙,如两扇巨门锁住一江激流。货轮的汽笛惊起群鸟,现代化的滚装船与古老的纤夫道形成奇异对照。一位当地老人告诉我:“三峡大坝蓄水后,江水上涨了近百米,但白帝城的神韵反而更深沉了。”
在文物陈列馆里,汉砖上的鱼纹依然鲜活,宋代铁剑的寒光尚未褪尽。最令人动容的是明清时期纤夫的号子记录:“脚踏石头手扒沙,风里雨里走天涯”。这些粗粝的呐喊,与李白杜甫的雅韵共同构成了长江文化的多维画卷。
杜甫曾在此写下“无边落木萧萧下”今日只见碧波连天,沧桑已换了人间
夕阳西下时,江面泛起碎金般的光芒。游轮缓缓驶过夔门,游客们的欢呼声与古战场的鼓角争鸣在想象中交织。我忽然明白,白帝城的真正魅力不在于保存完好的建筑,而在于它作为“时间的容器”——每个时代都在此留下印记,却又被江水温柔地包容。
离去时回首,白帝城在暮色中化作剪影。千年长江依旧东流,带走烽火狼烟,带走诗酒风流,只留下这座孤城,如同文明长河中的航标,提醒着过往者:纵使沧海桑田,有些精神永远锚定在历史的深处。
(全文约980字)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