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华山脚下,有一间青砖灰瓦的老邮局。木质招牌上的漆色已被岁月剥落,但"华山邮局"四个字依然清晰。每当清晨七点半,那扇斑驳的绿漆木门便会吱呀一声打开,像一位守时的老朋友,迎接第一缕照进山谷的阳光。
柜台玻璃下压着泛黄的价格表,钢笔手写的资费标准墨迹依稀可辨。穿着深绿色制件的邮政员老周在这工作了三十八年,他能准确说出每座山峰的海拔,却说不清经手过多少封寄往远方的信。"最重的一封是山下姑娘寄给戍边恋人的,贴了二十张邮票,里面装了一整本日记。"他擦拭着日戳说。   春天来时,学生们会把落英夹进明信片,盖上"华山之巅"的风景戳;盛夏午后,总有人坐在长条木椅上,对着信纸怔怔出神,电扇摇着头,把墨水的清香搅散在空气里;秋深时,银杏叶飘进窗口,老周会小心拾起,递给正在写信的游人当书签;而冬天雪后,邮局暖黄的灯光会一直亮到深夜,等待那些从顶峰下来,急着给家人报平安的登山客。 去年秋天,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颤巍巍递来一封信,收件地址是五十年前的老门牌。"年轻时在这许过愿,说要带她来看日出..."老人摩挲着信封上的合影。老周没有说那个片区早已拆迁,只是郑重地盖上邮戳。他知道,有些思念不需要抵达,寄出本身就是圆满。 如今快递三日可达,电子邮件秒传万里,但仍有不少人专程来这间老邮局。他们买印着苍龙岭图案的信封,用柜台提供的毛笔蘸墨书写,让老周盖上特别的纪念邮戳。有个常来的姑娘说:"这里的思念走得慢,慢到可以让后悔追上——上次寄出的信,走到半路我又打电话让收件人别拆,跑回来取走了。" 夕阳西下时,老周会把当天收寄的信件整齐码进帆布邮包。绿皮自行车叮铃铃驶过青石板路,车筐里装着送往云深处的牵挂。山风拂过邮局门前的许愿树,红绸带系着的愿望牌轻轻相碰,其中一块写着:"愿所有思念,都有回响。" 当最后一缕余晖掠过斑驳的柜台,老周锁上门,把"明日七点半见"的牌子挂好。山海自有归期,风雨自有相逢,而这座老邮局永远等着,为每一份沉甸甸的思念,盖上通向明天的邮戳。

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