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上海,寒风渐起,百花凋零。豫园的粉墙黛瓦之间,一丛丛菊花却在霜露中舒展枝叶,绽开层层叠叠的花瓣。它们或金黄如旭日,或素白似霜雪,或紫红若晚霞,以倔强的姿态宣告着生命的坚韧。古人云:“不是花中偏爱菊,此花开尽更无花。”在豫园四百余年的历史长河中,这些凌霜而放的精灵,早已成为士人精神的具象,镌刻着中华文化对风骨的永恒追求。
豫园的九曲桥畔,菊花与太湖石相映成趣。明代叠山名家张南阳设计的卷雨楼前,悬崖菊从假山石缝中倾泻而下,宛如金色瀑布。这种“悬崖式”栽培技艺,需匠人三年时间牵引定型,恰似君子修身养性的过程。园中“点春堂”匾额下的案几上,常置几盆虬枝老干的盆景菊,其枝干转折处凝结着岁月的沧桑,花瓣却始终向上舒展——这暗合着清代豫园主人潘允端罢官归隐后“宁抱香枝老,不随黄叶舞”的志趣。
明代《菊谱》记载豫园培育的“玉翎管”品种,花瓣细长如羽,需在寒露后控水促花
清同治年间园丁独创“菊石共生法”,让菊根穿透湖石孔隙吸收养分
2020年寒潮期间,园艺师用桐油纸帐篷为名贵品种“绿牡丹”御寒
每年霜降时节,豫园菊展总吸引百万游人。在无人机拍摄的镜头下,8000盆菊花组成太极图案,黄白双色菊构成的阴阳鱼随晨光缓缓转动。当代艺术家用光纤技术在夜间勾勒出“冰裂纹”菊影,让传统文化符号焕发科技之美。更令人动容的是菊花养护日记中的细节:暴雪夜值班记录里写着“凌晨3点测温,为大立菊覆盖三重茅草帘”,枯叶堆肥台账中登记着“收集落叶270斤用于改良土壤”。
“我们培育的不仅是花卉,更是一种文化基因。”豫园菊艺非遗传承人陈师傅抚摸着“墨荷”品种的紫黑色花瓣如是说。这种源自南宋的品种历经七百代嫁接,始终保持着深秋绽放的特性。
在快雪堂的玻璃展柜里,陈列着清代菊纹青花瓷片,花瓣纹样从写实到抽象的演变,印证着菊花从自然物象升华为精神符号的过程。今日的豫园文创店里,年轻人争相购买菊花冻干茶,包装上印着苏轼的“荷尽已无擎雨盖,菊残犹有傲霜枝”。社交媒体上,#豫园菊语#话题下,摄影爱好者用微距镜头捕捉霜晶在菊瓣上融化的瞬间,配文写着:“真正的盛开,从不畏惧严寒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