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日融融,歌乐山顶的微风轻柔地抚过面颊。仰头望去,五彩斑斓的风筝在蔚蓝画布上翩跹——蝴蝶振翅欲语,金鱼摆尾游弋,长龙逐云戏日。这一刻,手中的丝线仿佛成了连接天地的琴弦,每一次拉扯都是与风的唱和。
歌乐山风筝的制作蕴含着川渝民间智慧。匠人选用三年生慈竹削成薄如蝉翼的竹篾,用棉线扎出“曹”字骨架。裱糊的绵纸需经七道矾水浸润,最后以矿物颜料勾勒三国故事、巴渝山水。当这只满载文化记忆的纸鸢升空,它不仅是工艺品,更是飘在云端的移动博物馆。
放风筝的妙趣藏于“放”与“收”的辩证。初学时常因紧握而坠落,老手却懂适时放线——正如应对生活压力,松弛有道方能翱翔。当风筝在气流中稳定攀升,那种“顺势而为”的默契,恰似《庄子》所言“御风而行,泠然善也”。
每逢周末,歌乐山草坪成了露天美术馆。孩子们追逐着卡通风筝咯咯笑,情侣并肩收放着心形双筝,银发老人则让传统沙燕在云端翻飞。这些交错飞舞的轨迹,编织出超越年龄与身份的情感网络,让城市天空成为共享的精神栖息地。
79岁的陈师傅在山上放了半世纪风筝,他的蝴蝶筝曾飞越文革动荡,见证孙子出生。“风筝线就像时间轴”,他抚摩着缠线轮上的磨损痕迹,“收线时,能把飘远的日子慢慢拽回手心”。这种朴素的仪式感,让易逝的时光有了可触摸的凭据。
歌乐山风筝文化暗含生态哲学。传统筝尾不装塑料尾穗,而是缀以竹哨,借风鸣响如自然天籁;断线的风筝被称作“送福”,任其降解归于尘土。这种“来过却不占有”的飞行姿态,恰是现代人需要重温的生存智慧。
当夕阳给筝翼镀上金边,收线时仿佛将整片天空叠进口袋。歌乐山风筝不只是一项民俗活动,更是中国人将精神向往物化的创造。那些在云端起舞的竹骨纸翼,其实是我们始终未泯的、向往自由的灵魂倒影。










